那些年,我们一起听寂静

 图:灵鹫山佛教教团 文:吕政达  2016/3/21     4641


 

还记得是那年的往事,我应大学同学囿容的邀请,上灵鹫山访问心道法师。那时还没有华藏海大殿,车行许久,走过一段山路,才在一间小寮间遇见心道法师。

 

也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的事,那时心道法师正经历过漫长的断食闭关,身体有些虚,那时我在报社工作,习惯的是妙问妙答、一问一答那样的快板。我的职业习惯告诉我,最好在半小时内就得到我所要的讯息,然後我就可以告辞回去写稿交差。每天,在我们眼前出现而又消失的报纸,不都无穷般地累积着这样的讯息吗?

 

我问完问题,等着眼前这位四十出头的禅师回答我的问题,但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我只听到自己问话的声音,悠悠荡在这临海的小斗室内冲击着远处的浪潮。听见来客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心道法师只是听,迟疑了一阵子才说:「你真的想知道这一些吗?」

 

後来,更有因缘认识心道法师,也更有机会访问他,在夜间静寂无人的祖师殿,当我向端坐不动的心道法师提出问题,他总还是听,那麽专心而让人心动的听,作为发问的人,话总是我抛出来的,而在话和听交会的那一刹那,没有更多也没有更少,我常以为我在心道法师那专心聆听的姿势里,已经找到了答案。此时,无声真的更胜有声。

 

我的心思时常回到那一年灵鹫山上听和说,偶而想像观音菩萨修行的故事,他听的海潮音,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情景。後来,有位师姐告诉我,我初次去访问心道法师的那阵子,师父正经历一个修行的大关卡,他修的寂静听和默照禅在长久的静默後再回到人世,有些话语他已经遗忘,或甚至觉得语言已是不必要的。在天地间,惟剩下的就只是「听」。

 

然而,我们确实想在听里得到些什麽呢?心道法师必然会这样问,一段有用的讯息,更多的话语和争辩,还是在听里,我们听见了禅宗所谓的「无声之声」,如一把没有弦的琴,一个手掌拍出的掌声?听和说话是我们每天都有的活动,但透过心道法师,有如岁月为我酿的一杯无声的好茶,心道法师已在我遇见他的当下,开示了一段禅师之道。

 

後来的岁月里,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杂乱如众声喧哗的池塘,每只心里的青蛙都想传出鼓噪时,我就做一段心道法师的寂静听,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所观,这样做着时是无须言语的,同时我们的听又是如此的敏锐却似无所观。唯有进到无心的听,当我们说话时,才能更真诚的说话吧。

 

有太多讯息不用经过言语,洒落在灵鹫山海面的月光,一片向着阳光吐露生命的绿叶,心道法师走向沙滩脱下的一双芒鞋,妈妈和宝宝间的凝视,曾经让王维留下诗句的寂寞的山中的小红花。

 

心道法师的听是「静默的真实」, 而美国音乐家约翰凯吉所做的《4 分33 秒》,则是「真实的静默」,音乐家在开演前,对听众这麽说:「其实绝对的寂静你是永远听不到的,我能做的只是在这4 分33 秒内让你能真正集中精力在所谓的寂静里听到你自己,听到在我们生存的环境里一切可能偶然发生的,但也非常习惯了的声音。这些声音无时无刻都有美妙的不可数的变化和它们自然的总体与对位,我认为寂静是声音的一种。」

 

是的,在寂静里的听,在那些年我们一起听的静默里,何须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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