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图:苏蔓 文:苏蔓
2019/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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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一张专属的摇椅。每天,母亲就坐在这张专属的摇椅看电视。
有一次,我站在摇椅的後方轻轻摇着摇椅,原本是想要让母亲感到舒适放松,没想到母亲却惊慌失措的说:「地震!」母亲意外的反应瞬间勾起我的童心,我故意默不出声,继续慢慢摇,母亲这才发现是我在闹她,从这次以後,不管我怎麽摇母亲的摇椅,母亲都波澜不惊,懒得搭理。
一个秋日的午後,闲极无聊,我又故技重施,但早就练就淡定神功的母亲不慌不乱,晏然自若的闭目养神。自讨没趣的我只好自找台阶下说:「我要出去买水果,看柿子出来了没有。」一听到柿子两个字,母亲眼角、嘴角都绽放出微微的笑意,因为柿子是母亲最爱吃的水果。
「许多事情是上了年纪之後才看得到或做得到的,因为在那之前精神无法集中,很多事情都不会留意,也没时间去欣赏,例如:夕阳。」
这是日本活到101岁才过世的散文家吉泽久子在《一个人,不老的生活方式》书中的一段话。我十分认同这段话,因为不管是母亲还是我,似乎都是如此。母亲是直到这些年,因年纪与体力关系,逐渐卸下责任与束缚,回到单纯的状态,属於自己的个性才慢慢苏醒,例如特别锺爱柿子这件事。而我也是这些年才知道柿子是母亲最喜爱的水果,这些年以前,我对母亲的印象是有什麽就吃什麽,并没有什麽特别喜欢吃的东西,甚至连坏掉的东西因舍不得丢,母亲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张爱玲在《造人》这篇文章中提到:「青年的特点是善忘,才过了儿童时期便把儿童心理忘得乾乾净净,直到老年,又渐渐和儿童接近起来,中间隔了一个时期,俗障最深…。」
答案又更清楚明白了,过去之所以未察觉柿子是母亲的最爱,除了精神无法集中,很大原因是,年轻时的自己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对於很多近在身边的事与物视而不见,见而不觉,俗障很深,那就更不用说觉而有悟了。
日本知名导演是枝裕和在他的创做随笔《宛如走路的速度:我的日常、创作与世界》书中即坦承,因为没有为母亲做过任何事而悔恨不已,所以才有《横山家之味》这部电影。日本小说家浅田次郎在《穿越时空‧地下铁》这本书的中文版序也这麽写着:「我从来不曾孝顺家父,但我希望能够继续写小说,并将这一部部的小说献给他。 」《追风筝的孩子》作者卡勒德.胡赛尼在他的另一本小说《远山的回音》,亦藉着书中一对母子的对话道出类似的情境,母亲:「你做得很好,马柯斯。」马柯斯:「我五十五岁了,我等了一辈子才听到这两句话,是不是太晚了?对我们来说?我们,妈妈和我,是不是浪费了太多时间,也等得太久了。」
看来,不论种族,不分职业,人在青年阶段,的确就如张爱玲所言的「俗障最深」,因而忽略了人生中很多珍贵的事。不知道是否这个缘故,张爱玲在同一篇文章非常直白的写道:「我一向是对於年纪大一点的人感到亲切,对於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稍微有点看不起 …。」
灵鹫山心道法师言:「常观照自己的念头是否耐烦、慈悲,常在念头起时观照。而观照,即察觉之意。」又言:「觉悟是点点滴滴细心的累积,不要让生命流失空过。」
秋空湛蓝,金阳灿烂的午後,我在往水果量贩店的路上,脑海里想的是,中元节过後就是柿子的盛产期,那是秋季特有的人间至味 ,也是母亲最喜爱的水果,绝不能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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