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藏至道--会呼吸的禅修服
图:刘庆隆、徐胜雄 文:刘湘吟
2017/6/15
17568
只要上灵鹫山参加禅修,都会换上宽松自在的布衣禅修服。一群身着米色上衣、深色长裤、散发安静宁定气质的行者,已成为山上一道独特的风景。您可知道,这禅修服是谁制作的?背後又有什麽故事吗?
这些布衣出自郑惠中老师之手。在日籍作家松浦弥太郎笔下,郑惠中制作的布衣是「为了让人感到自由、平等、舒适,超越世代藩篱,聚精会神地倾听身体声音而制作的衣服」,「我在台湾认识的艺文界人士,没有一个会穿西装、打领带,或是打扮得很流行……台湾的艺文界人士都穿些什麽呢?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大家几乎都穿同一位师傅——郑惠中设计的服装。郑师傅研究中国传统服饰,使用自然材质制作质感高雅的日常便服。衣服上没有标签也没有品牌名称,但一眼就能看出是郑师傅的作品,真的很厉害……从适不适合郑师傅的服装,似乎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方式,相当有意思」。
郑氏布衣,形式简单,一律单色,以棉麻为材质,宽松舒适,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品牌或商标;没有广告,没有行销,也没有特定店面、销售管道,来买的人都是朋友、老主顾,一个个口耳相传。郑惠中说︰「我做的衣服,其实只是松、放、舍的衣服,如此而已。」
当年上海纱厂最後一班船把纺织机器和厂长带来台湾,从此在台湾开展纺织工程职业教育;初中毕业後,郑惠中接受了严谨的纺织教育训练,然後进入工业生产的纺织业,也就是「血汗工厂」——把工作者和工厂之外的世界隔离,看不见白天或黑夜,最好能二十四小时不断生产、追求最大效益。这样的生活很苦,年轻的他在纺织厂劳动时脑中一直在想︰为什麽要三班制?为什麽机器不能停?人的价值在哪里?生产和销售之间,「心」的法则是什麽?……那时他就立下志愿︰以後要生产一种没有「贪瞋痴」的产品,「如果生产某些产品能赚很多钱,但会让很多人受苦、会破坏环境,我不要。也许用棉、麻来做衣服没有太高的利润,但我希望我做的事情尽量没有贪瞋痴,是一份正业。」
28岁时他决定自己创业,不跟社会的主流走,要做天然、自然的衣服。除了原料是百分百自然的棉、麻,加工也是健康的,尽量减少後加工工序、对人体健康也保护环境,染色的水从颜色最深一遍遍染到最浅才舍弃,所以他的布衣虽然都是单色,但如果造访他的工作室,会被无数单色渐层所铺展开的丰富色彩所惊艳——原来,绚丽多彩竟是以如此的型态存在着。
一件衣服好不好穿,取决於吸水率,吸水率愈高,表示衣服愈能「呼吸」。为什麽棉麻衣服穿起来舒服?因为它的吸水率高,出汗时它会吸收,乾燥时它会把水分再吐出来让皮肤吸收。化学纤维的吸水率是0.04%,棉花7.5%,麻纱11%,郑惠中做的衣服吸水率是9%。
自然材质做的衣服会绉、会褪色,因为它是「有生命」的,後加工可以使衣服不会绉、不会褪色,但也「死」了,无法和身体贴合为一体。「自然」也许不符合现代社会要求快速、便利的恶习,但它一定是对人的身、心真正有益的,这也是为什麽「衣服不只是衣服」,它是生活美学,也是生命态度的展现,「好好的先从自己的内在世界开始,让心安稳,自在、自信。」
郑惠中用手作的方式做衣服,每一个程序都是手工去做,不要大量生产,也不走现代「分工」的运作方式。「分工把工序切成一段一段,把人也切成一段一段,每一个人都变成一个螺丝钉,都要承受上一个环节的控制和恐吓,也在控制、恐吓下一个环节——这会使生命的完整度、自在度打折扣。」所以,他的衣服从纺纱、织布到染色、裁剪……全套都自己来做,「或许每一个环节都不是最完美的,但我选择追求生命的完整。」
看起来简单的一件布衣,背後的生产过程和其中藴含的哲学思考是不简单的。文化发展至今,很多事容易变成从後段思考,譬如服饰,会从流行产业去思考,像是品牌、行销、通路……等层面,郑惠中则是反其道而行,回到原点「不生不灭」的思考,「我做我祖先穿的衣服,做我妈妈手工做的衣服。」他希望做出「让人穿了自在、自信的衣服」。
由於生产模式和外界完全不同,刚开始创业时,他花了很多时间、心力设计机器、模组,制造环境……一直奋斗到40岁。三十多年後,他做的衣服和生产方式一直延续至今,没有改变。
40岁之後,他不再花许多精力在做衣服上,而是开始组织「台湾土狗」志工团队,他意识到︰从布衣要走到另一个生命阶段——「以布衣为与人互动的媒介,跨界学习」。之後的二十多年来,他带着布衣和不同的朋友到处走,走入社会,与各界连结、互动,做公益旅行,记录台湾的本土文化,也把台湾的文化带到国外。
这位布衣大师在以布衣与人结缘的过程中,也圆满了自己自幼对音乐、建筑等艺术的喜爱,而他不离佛法正道的思惟和生活方式,时时予人清凉、警醒,独特的郑氏幽默更不时带来欢笑。总觉得,郑老师其实是一位禅师,用布衣与人结缘、为人说法,用不同的方式传扬佛法的修证与体悟。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