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声音
图:Andy Fu 文:吕政达
2016/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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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法师的〈大悲咒〉只是用声音构成的一条进路,从声音进到我们的心,在那里找到了寂然无为的本性。
临着马路的八楼窗台上,放着我的单声道音响,如果不将窗户紧闭,迎接城市的躁乱和各种流窜的声音,就像是一座声音的戏台。
人的感官和心思都混杂在声音之中
声音是会做戏的,但音乐留下人类耳根所接收最好的轨迹。有位女作家曾抱怨,生活在都会的夹层间,声音就如没有解药的传染病,根据城内人们作息的定律,一波一波来袭。这时,相信只有音乐,才能稍微解放耳根。
我的情况则是,在窗台边播放音量由小渐大,拉威尔的〈波丽露〉,或是可以摄心定神,由心道法师念诵的〈大悲咒〉有时也无济於事。首先,心就像涂上所有奔放颜彩的画布,一时很难安定下来,再者,窗外的声音永远都有状况,有时是早起或晚归的公车,司机远远的用大声公宣告他的来到,还贴心的要下车的乘客小心走好。有时,是垃圾车带着贝多芬和爱丽丝一起大驾光临,我想贝多芬大概来不及知道,他去世後两百年,东方有座岛屿的人们听见他的钢琴乐曲,就直觉连结到倒垃圾。十九世纪的德国,应该还没有垃圾车这样的发明。
每种声音後都有某出情节,更远的连结到人的七情六慾,就像是心理学家华生所提到的制约反应,你很难不对声音不做出反应。妈妈呼唤小宝贝的声音,代表危险和警告的狗吠声,简讯兀自响起的铃音,有时,楼下一阵急刹车的音响,外加机车或汽车的碰撞声,没多久街头响起救护车的声响,脑中自动构思一部故事,我都会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个究竟。声音是一座大熔炉,人的感官和心思必定都混杂在其内。
安静,心就不再那麽容易被声音牵动
但是,这并不是说,在现代人的生活里,寂静就肯定不再有机会。有一次,我为了想听〈大悲咒〉,关紧所有的气密窗,只差没有用棉花塞窗缝,木鱼的节奏在室内回旋,升腾,法师温婉坚定的声音一路前进,带领着我的思绪前进,我很快就沉浸在声音所构成的神圣氛围中。吟颂唱毕,才猛然醒过来的感觉,窗外窗内俱寂,好像天地间在那一刻只剩我一人,不,应该说,连这个我也是不存在的,心道法师的〈大悲咒〉只是用声音构成的一条进路,从声音进到我们的心,在那里找到了寂然无为的本性。
这种感觉,也出现在几年前我在台北大安公园的舞台参加宁静运动,虽然现场有几千个人聚集静坐,虽然隔着花草树木,新生南路的车辆和噪音还是免不得席卷来到,但当心道法师以一贯安静的语调引导我们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所观,一股热流窜到我的耳根和眼际,心随即就安静下来的。在安静中,心仍是进行式,永远都停不下来的,心就不再那麽容易被声音牵动。
安静,其实总是意外的旅客。当我们保持专心的状态,全神贯注的当下,有时候,连贝多芬在〈田园交响曲〉第三乐章那模拟暴风雨的乐段,也引不起耳根的关注。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安静的体验?在那时候,你的「心」保持着不动的状态,再怎样狂飙的噪音都不会牵动着心绪。「好安静啊。」你自己的声音成为环境中唯一的独白,安静是一种非常舒服的身心状态。
想起禅宗六祖惠能的故事,在广州的法性寺,有两位僧人在争辩风吹旗动,是风动还是旗动,争辩不休之际,惠能说道:「不是风动,旗动,是仁者心动。」如果心不动,不会去在意声音的干扰,即使最大音量的噪音涌向耳际,也可以说是「安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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