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关於禅修的一些寻思
图:灵鹫山佛教教团 文:吕政达
2016/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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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黑暗感觉没有尽头,隧道的出口还在转弯处,很快的,就将传来破晓的鸟啼。
大学同学建近年来潜心禅修,我有个机会向她约稿,请她分享禅修和念力的心得。在来往的简讯中,我似乎可以目睹她陷进焦虑不安的神情,说她「正念只能维持两三秒」,不能写,写就会造恶业。
约稿也就作罢了吧,过了几天,在电脑键盘前,我却继续想着这件事。几年前,我也曾跟着建到道场,做禅修的门外汉。端坐、维持姿势、数息、专注在出入息,其实是知易行难的事。我的念头从没有真正的乖乖驯服,坐不了多久,膝盖不听使唤,杂念如一出出意识流对白,不知道哪个念头是我,有我吗?
听其自然,放松身心
建经历了两段婚姻,那两段感情皆长而走调,住在新店山上时,有一年她发来讯息,说庭院的梅树开花,每天早上,她听着梅树的叹息声醒来。我发信表示羡慕,在我国父纪念馆旁的住家,破晓时刻有不知名的鸟叫,却随即被早班的公车掩盖,她的回答是:「你有没有试过每天开两个小时车上班的滋味呢?」没多久,传来她离婚的消息,搬离新店,辞去了优渥的工作,更专心於拜师静修,看得出她想为自己後半段的生命做出一番改变的决心。
这也是四、五年前的往事了,当我跟她约稿时,那句「正念两三秒」彷佛就是她舍去离去一些东西以後的成绩单。我很想告诉她,建,你还有那两三秒的寂静乍现,我却是无分无秒不在浊念的昏沉中。
但是,当那正念两三秒来临时,如何得知?灵鹫山上,心道法师的禅堂开示即开宗明义的告诉我们,要听其自然,放松身心,营机念头的消逝和涌起。所以,哪个念头是正念,哪个却是妄念杂念,当念头一起,想着:「啊,刚才那两三秒我进入了正念。」恐怕,也是杂念吧。
正念,其实就是无念
我和建都曾是心理系的学生,读过人本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的「高峰经验」。马斯洛说,高峰经验的特质即是「忘我」,超越了时间和空间,个人的心灵与宇宙意识串联,天人合一和神圣为他展现。这种源自於基督教圣灵充满的理念,好像也可和佛教的涅盘相通,当那一刻来到,却是远远不可说的。日後我读文化心理学,读到西方心理学家想要研究涅盘,最後也是掷笔轻叹,直言不可说,说了即非涅盘。究竟不可说,虽然连我在内,也说了这麽多。
我觉得修行多年的建没有说出口的是,最幸福的人生,就是用一个一个的正念时刻串连起来的就像冬至那天向晚悬挂在老橡树上的一串灯泡,白日庆典和亲友欢聚的记忆犹存,我们就将迎接一年黑夜最长的时刻了。虽然黑暗感觉没有尽头,隧道的出口还在转弯处,很快的,就将传来破晓的鸟啼。
正念,其实就是无念。因为无念,所以当下不思不想,一切不过是普鲁斯特般的追忆。当那两三秒来到时,欢迎来到灵鹫山,我将对着你微笑,是的,长夜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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